攻也

社畜绝赞加班中。
正常就是世界唯一被允许的疯狂。

及川乙女】最佳观众(上)

  • 及川only 第一人称 女主有名字

  • 本部分1w+ 后续还有很长 姑且先算试阅吧



我自认为是及川彻的最佳观众。



周六慵懒的午后,阳光不算毒辣却也有些过于明媚。虽然已经过了午餐时间,但咖啡厅里还是坐着几对约会的情侣和逛街中途休息的女孩子们。他们交谈的声音不大不小,与当做背景乐播放的不知道是贝多芬还是巴赫的曲子合在一起,从我耳边稀里糊涂地飘过去。


店长不在,也没什么新点单,我便躲在吧台后面,偷偷用手机看网络直播——东京奥运会男排小组赛B组第一场轮,俄罗斯奥运队对战阿根廷。


阿根廷的二传,在比赛开始之前就在互联网上引发了讨论,原因无非是他的身份。

及川彻,土生土长的日本人,现在却是阿根廷籍。


网友们大多都在惊讶。

毕竟与他差不多年纪的选手,比如现在国家队的牛岛、木兔、影山、佐久早,都是早在高中时代就通过IH和春高等大赛上的精彩表现博得了大众的注目。关注排球的人们是见证着他们一步一步走向奥运会这个世界舞台的。而及川则像是突然跳到大众视野的,大家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已然跨越了日本这片土地的局限,跃入了世界的中心。


媒体在介绍及川的时候,用了“天才”一词当作噱头,于是一部分被惊讶到的人也自然而然觉得及川是日本选拔体系里被遗漏的一颗明珠,翻出零星几段他以前比赛的录像,称赞他十几岁时浑身都充满着天才的气息。当然,也有另外一部分人对此异常不满,大骂“背弃了国家的人算什么天才”,继而否定他作为二传的技术。


我看着社交网站上关于及川的争论,忍不住翻白眼。

不过是一群叶公好龙的家伙,装什么多了解及川彻。

我与他成为朋友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会有个人在二十年后让你们如此热切地讨论。




我认识及川的时候才六岁。


那时候我跟着父母回到宫城老家生活,对一切都还处于一种人生地不熟的阶段,却先认识了及川和岩泉。


至于成为朋友的契机,说来总不过是「排球」这个会贯穿及川彻人生的词语。


彼时刚搬家不久,我父母都忙于在这里建立新的工作联系,对我多少有些疏于照顾。初来乍到,我朋友不多,因而也更内向,不太同其他小孩子一样热衷于在家附近探险,放学后最大的爱好是翻父母的书架,找能认全字的故事书来看。


等他们后知后觉意识到我的视力下降是因为趴在书房的地上看书,便勒令我多做户外运动。我还记得当时父亲从阁楼还是哪里塞着的箱子里翻出来一个扫一眼就知道有些年头的排球,他边感慨自己学生时代也是在排球部挥洒的青春汗水,边把写着molten的白绿红三色球擦干净之后丢给我。


说来也是好笑,父母一个在出版社工作,一个在博物馆兼职,就连给我的名字也特意取成了与日本小说家同名的小川未明,可他们的希望却是我能少看书多做点运动。


但那时我六岁,能有什么办法呢?父母允许我一周能有三天时间进他们的书房阅读,其他时候我只能抱着对我来说有点大的排球没有章法地折腾。


在某个周末,我在家附近的公园继续用胡乱的抛接和托举与不太听话的排球缠斗的时候,遇见了同样只有六岁的及川彻和岩泉一。


同是一年级小学生的及川和岩泉是我的同班同学,但平日里我们交流并不多。

刚萌生出强烈性别意识的孩子们似乎天然地以此划分了界限,在学校的时候,总是男孩子们凑在一起追跑,消耗旺盛的精力;女孩子们则用跳绳之类看起来更温和的游戏拉近距离。因而我与他们两人也不过是知道彼此名字的程度。



他们似乎是刚从排球训练班回来。

岩泉手上抱着一只黄蓝色相间的排球,及川在他身边,故意说着“小岩的垫球果然没有我厉害”之类的话,惹得岩泉作势要把手里的球丢到他头上。及川见状夸张地大叫着向前跑,却没两步又停下来。


停下来的原因是,我正狼狈地追赶脱手的排球,冲到了他面前。


反应更快的及川把球捡起,交还到我手里。我没想过会在这种时候遇到不太熟的同学,只能愣愣看着他和岩泉,终于挤出来一句“啊,谢谢”当作招呼。


我忘记了在尴尬的氛围里是岩泉还是及川先说的 “你托球姿势有问题”,大概率是及川彻。

然后我似乎是因为他这句话而小小地生气了,干巴巴地解释说我不懂怎么玩,我只是被父母塞了颗排球就丢出了家门。


闻言,及川笑嘻嘻地向我伸手,说:“那我教你!”


于是从那天起,在宫城没什么朋友的我,就拥有了及川彻和岩泉一这两个一起打排球的朋友。

虽然及川彻总是闹着说,他教我排球,我就算不肯叫他老师,也应该看在他比我早出生一个月的份上叫他一声哥哥。



第一局比赛结束,阿根廷25-21拿下。

比赛转播的导播很有经验,局终休息时大部分特写镜头都给了话题度颇高的及川彻。印着白色阿拉伯数字13的蓝色队服在有明体育馆的灯光下,把他衬得皮肤更白了一些。侧颜线条流畅,汗水顺着他的下颌角滑落,消失在他脖子上挂着的、刚被他胡乱擦过头发的白色毛巾里。


不知道是手机还是网络信号传输的原因,画面突然卡顿,停在及川脸部的特写上。我盯着手机屏幕,带着些许玩笑的意味想,怕不是又要有不谙世事的少女被他那张脸蛊惑。但愿美色能让他人在了解及川彻这个人的同时开始了解排球这项运动。



玻璃门上的风铃发出响动,我本能地从吧台后面起身,喊出“欢迎光临”,才发现是中午出门的店长回来了,只好悄悄把手机锁屏丢回口袋,假装从始至终都在认真工作。


给客人调咖啡的时候,我脑子里还想着没看完的剩下几局比赛——俄罗斯男排也是强手,第一局阿根廷赢得不算轻松,也不知道剩下几局是怎样的结果。

不过,最后那球及川彻突然的二次进攻真的帅呆了。



直到在咖啡厅的工作结束,我才终于能再次关注男排的战绩。


网络媒体的报道总是迅速。新闻app很快就将比赛结果推送至个人终端:日本队三比零轻取对手,拿下首战胜利。字里行间都是对年轻一代选手的夸耀,连标题也是「妖怪世代于世界舞台大放异彩」。


“哦,日本队赢了啊。” 

更在乎咖啡味道和客人评价的店长对体育不怎么关心,但多少也因为奥运会的热度点开登上了体育板块头条的报道。

“不过就赢了一场小组赛就说妖怪世代什么的,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我敷衍着点头,嘴上应承着:“嗯,确实呢。” 心里却在想,拜托,那可是影山飞雄、日向翔阳、牛岛若利都在的队伍,更何况,他们的训练教练还是岩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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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岩泉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及川做对比,从认识他那天起,我就觉得他身上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感。


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及川就已经展示出充沛的精力和对排球运动过人的喜爱。当然,他那有时让人觉得麻烦的特质也同样展现出来。


彼时我才跟着及川学会了接球和发球,就被他拉着当陪练。我拗不过他,只好答应等他和岩泉的排球训练课结束之后,在街角公园一起做接发球练习。


于是及川眼睛里的光“唰”一下被点亮,要我当下就和他练习起来。岩泉看不过,对我说,如果不愿意陪及川胡闹就直接拒绝,这话被及川听见,他不满地鼓着腮帮说:“小岩好过分,什么叫胡闹啊!” 我则笑笑,说没关系,和及川一起打排球很开心。


虽然岩泉觉得拉我一起练习是有点麻烦我,但本质上也是个热爱排球的男孩子,当我把球垫飞到他身前时,他也立刻将那点歉意抛在脑后,加入这向上看的运动中。


及川模仿着他昨天从电视转播的比赛中看到的二传的样子,将我发出去的排球托给岩泉,再由岩泉扣向我的方向。

以我还不熟练的接球姿势,很难招架岩泉的扣球。于是多半时间里都是我挥空手臂,再小跑着把掉落在地上的排球捡回来。


在我重复了捡球再发球不知道第几次之后,及川一边轻松地垫起排球,一边以轻快的语调说:“排球落在己方场地就意味着输掉了一球,小未明刚刚应该已经输掉一局啦。”

岩泉适时地在后面喊他少得意,我撇撇嘴,赌气说:“等着吧及川彻,我会很快追上你的。”


街角公园铺了青砖的地面很硬,岩泉打过来的球也很快。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对话,我不想轻易地被及川看扁,便直直伸出手臂扑过去接。在尚未知道这个动作叫做“鱼跃”之时,已经狠狠擦破了膝盖和手臂。


血顺着我小腿流下来,及川似乎没想到这个结果,慌了神愣在原地,岩泉却很快反应过来,从他的口袋里翻找纸巾。


那天的排球练习自然是不了了之。

我被他们一左一右搀扶着送回家,岩泉拉着及川,低着头向出来迎接我的母亲道歉,母亲当然没有怪罪他们,安慰说既然是运动,怎么会没有磕磕碰碰。

岩泉看着我,信誓旦旦:“以后都不会让小川受伤。”


此后,从小学到高中的十几年中,岩泉确实如他所言,尽可能以兄长一样的姿态照顾着我,虽然我们明明是同龄人。反倒是及川彻更多时候扮演了令我受伤的罪魁祸首——小时候多是因和他赌气比赛而导致的磕磕碰碰,再长大一些就是更为深层的东西了。


然而比起深思熟虑后再行动,我人生二十多年的经历中,大多时候都是不考虑后果地横冲直撞,即使落得一身伤痕才开始懊恼,下一次也还是难以克制地继续。也不懂那份不知死活的冲动继承自父母中的哪个人。


就好像那次摔伤事件的结局是,第二天,我就带着两个贴满创可贴的膝盖,抱着排球站在了训练班的门口,冲着及川和岩泉傻笑。



比起日本队的胜利,阿根廷的第一场比赛则不是很顺利,最终被对手逆转,以“1: 3”告负结束。

体育记者在报道中写:“话题中心的二传手及川彻整场比赛发挥稳定,但在实力不俗的俄罗斯队重压下,第二局开始,阿根廷队员之间逐渐出现配合失误,被对手抓住漏洞完成逆转。”

寥寥数语,却让评论区热闹起来,大多是在讨论这场比赛的失利及川有没有责任,究竟算不算优秀的二传。

我看着不断刷新的评论,再次感叹起他的人气。




“哦,小川你来了啊,那今天也拜托了。”

说话的是吉田,酒吧的老板,在咖啡厅工作结束后,我会继续来他这里打工。


此刻正是该开门营业的时间,另一位店员中岛还没来,老板吉田则坐在吧台,与他常来光顾的朋友松本一起,一边喝着大杯啤酒一边在电视上看波兰对伊朗男排的比赛。这两位都是不折不扣的排球迷,看这个样子,他们大概是从早上开始就坐在这里看比赛了。


等我换了工作服站到吧台后面,正好是比赛一局结束的休息时间。松本趁广告的间隙刷手机看新闻,突然扭头问我:“说起来,小川你之前提过自己是宫城出身的吧?” 

“是啊,怎么了?” 


“那你上学的时候听说过及川选手吗?还是说只有牛岛比较有名气?” 


松本把手机递到我面前,上面是排球论坛的讨论帖,在好奇及川高中时为何默默无闻。热门评论的第一位赫然写着:“因为那时候统治宫城的是牛岛选手带领的白鸟泽吧?青城从来没进过全国大赛,当然没人知道及川了。”



“快把手机拿走,不然我要骂人了。” 我忍不住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就算毕业很久了,看到别人轻飘飘评价我们青城的话,我也是会生气的。”


“嗯……等等,你和及川是在同一所高中?” 

得到我肯定的答复,松本和吉田明显都错愕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六度分隔理论*再次应验,他们与自己正好奇的及川选手之间,是仅隔着一个我的关系。


吉田来了兴致,一口饮干净杯子里的啤酒之后,问我:“及川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当和一个人认识超过十年,以简单几个词来形容这个人就变得困难。浮现在脑海里的不会是概括性的评价,而是细碎的回忆。



小学毕业之后,我和及川岩泉一起升入了北川第一。热爱排球的两个人自然是加入了历史成绩亮眼的男子排球部,而我则没有继续在排球方面的努力。



“小未明为什么不继续打球了?” 及川的声音传来。


彼时是我们升上国中的第一天。

放学的时候,尽管并不同班,岩泉和及川还是在教室门口等我收拾好书包。我们自然而默契地延续着六年来的习惯,即使回家的路切换成了另外一条,也没有一个人想先走。


我一路打量着不同的街景,将附近便利店的位置记下。及川的话落在耳边,我下意识侧头,视线落回到他和身边的岩泉身上,才猛然发现,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比我高出大半个脑袋。


“加入也只能进入女子排球部,不是吗?” 我掰着手指,“可我只想和阿一阿彻打球。”

“这有什么关系,我们还是可以和以前一样啊?” 及川的眼神里写着不解。


不一样的。我盯着及川彻。


随着年龄逐渐增长,我越发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及川对排球的态度与我截然不同。

排球于我而言,更像是与他们成为朋友的媒介,比起这项运动本身,我更喜欢的是三个人一起玩耍的时光。只要身边是阿一和阿彻,那个连结我们的东西是排球还是网球都不重要。


但对于及川彻而言,排球是要一辈子追逐的东西。

时至今日我也会觉得,他像最虔诚的信徒,将排球放在比他自己更重要的位置,毫不犹豫地踏上荆棘遍布的道路,付出一切去追求。近乎信仰一般的情感,用“热爱”来概括都像是种侮辱。



“不是排球笨蛋真抱歉呢。” 我转过头去,不再看及川的眼睛。

被骂笨蛋的家伙眉头一皱,手捂住胸口,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哇,小未明你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我好伤心。”


“是谁开学第一天就拉着我和阿一冲去排球部的?” 

“明明小岩也是冲过去的!” 及川手一指在旁边的岩泉,梗着脖子辩解。


于是我和岩泉对视一眼,在彼此都写着“又来了”的表情中达成共识,对他发起进攻。

直到及川捂着被岩泉不轻不重敲了一下的脑袋,带着可怜巴巴的神情答应请我一支奶油冰棒,我才放开勾着他脖子的手。



从便利店出来,及川嚼着牛奶面包,嘴里还在含含糊糊地控诉我和岩泉刚刚针对他的“暴行”,果不其然,又惹得岩泉捏紧了拳头。在我把奶油冰棒的包装拆开丢进店外垃圾箱的功夫,两人已经闹着往前走出几米。然后他们注意到我,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我在那一瞬间突然想起来某年的排球比赛。及川和岩泉争抢着跑向观众入场通道,我跟在后面,疑惑怎么差不多的身高就是能被他们甩开一截。

岩泉和及川放慢速度,回过头来,我却喊着 “不要等我,我很快就追上你们”,迈开腿加速向两人跑去。

最后我们一起到达了“赛跑终点线”,气喘吁吁还没来得及笑,就被匆匆赶来的家长教训。



于是我举着冰棒冲到他们中间,认真地说:“阿一、阿彻,和排球部一起往前冲吧!多远都没关系,我会追上你们的。”


“小未明……” 及川拉长了尾音,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我:“这是怎么了?突然间说这么肉麻的话。”

一瞬,我被还没吃进嘴的冰棒噎了喉咙。


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该打他还是该说点什么之时,就又听见及川的声音。

“不过,” 他恢复了正经认真的神情。

“我一定会的。”




然而向前冲的道路并没有那么顺利。

同期,另一所强校白鸟泽迎来了一位实力不凡的新生——被称为“怪童”的牛岛若利。彼时的牛岛就已经拥有了超越同龄人的强大,带领着白鸟泽把北川第一拦在距离“第一”仅有一步之遥的位置。


牛岛像一堵高墙,横亘在及川、岩泉和整个北川第一排球部的面前。

及川狠狠撞在这堵墙上,痛得他呲牙咧嘴,心有不甘。他抹一把脸,擦掉对我和岩泉强调了半天只是汗水的液体,把拳头攥起,恶狠狠地说“下一次要用三比零打爆牛岛。”

同样不甘心的岩泉伸出手去和他碰拳,也恶狠狠地答话说,好。



为了向那堵高墙发起进攻,及川和岩泉去学校的时间变得比以前更早,而离开体育馆的时间越来越晚。

我在教室里写完作业,又读完前一天在便利店里买的漫画杂志,才慢悠悠背着包去体育馆的时候,还能看见亮着灯的球场里有两个在接球扣球的身影。


离门口更近的岩泉注意到了我,他停下步伐。

“今天就到这里吧?” 


“小未明如果有事可以先走,不用等我们回家的。” 

及川透过虚掩的大门看了眼已然暗下来的天色,又转头看看墙壁上指针即将指向数字8的时钟。显然,他一时半会儿还不想离开球场。

“有点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也不安全吧。”岩泉加重了语气。

“可是……”及川还想说些什么,又在岩泉的目光中收了声。


我知道他们本意也是想陪我一起回家,却在这样的对话下产生莫名的不爽,仿佛在某种程度上被看扁,成为站在他们身后、需要被保护的角色。


“我说你们两个,” 我把书包丢在地上,走向边线,从球网立柱旁放着的球筐里抄起一只mikasa,砸向及川彻。

“都说了我会追上你们的,别想轻易丢下我。”


及川被我丢出的排球砸到,却一反常态没有委屈地嚷嚷着控诉我打他的暴行,反而抱着手臂笑起来。“什么嘛,小未明还是和以前一样爱赌气。”


少废话,我说,接着又从球筐里捞出一只。这次及川稳稳地将球托向岩泉,岩泉跃起腾空,手臂后拉,将黄蓝色的排球扣向底线;而我紧紧盯着那颗球落在压线的位置,没再同儿时一般不自量力地飞扑,擦破手臂和膝盖。



在北川一的最后一年,排球部加入了一位可以说是“天才”的后辈,影山飞雄。我虽对他了解不多,却也能在陪及川和岩泉进行擅自延长的自主训练时窥见一二。

这位后辈同样抱有执着与热忱,有着不俗的实力与对“变强”的强烈渴望。偏生他打的位置也是二传,让人不自觉地将他与及川彻对比起来,进而发现他比及川还要多一层天分。


多少会觉得不平。


虽然及川在我面前总是一副轻松到略带轻佻的样子,但我明显地感觉到,自影山的加入,他陷入一种更深重的焦虑之中。他前有坚实稳定、难以逾越的高墙,后有成长迅速不断逼进、即将吞噬他的阴影。

及川把这种焦虑转化成对自己的苛责,以更多的训练来对抗,却还是难免陷入情绪的漩涡。


幸运的是,岩泉把他拽了出来——用一记头槌。

那天回家路上,抱怨着岩泉下手太狠的及川看起来比平常状态要好很多,还有精神要牛奶面包作为损失补偿。


我刻意放慢了脚步,与他们拉开一个身位的距离,暗自舒一口气。


我很庆幸及川身边还有岩泉。否则,我不确定及川会把自己逼成什么样子,会否因为过量的训练让自己早早停下在排球之路上前行的脚步。

尽管与及川也是可以称之为“幼驯染”的关系,但我深知,自己绝没有可能像岩泉一样把他心里蒙上的灰吹干净——排球是六个人的运动,岩泉是站在场上与他一同向上看的人之一,而我站在被白线框出的方正球场外。



国中毕业前的最后一场比赛,及川用尽全力也还是没能跨越白鸟泽这堵高墙。


胜利与失败以球场正中的白色球网为分割线,将人群分成两个极端,一部分人兴奋雀跃,一部分人失落沉默。连同样的泪水也被区分成喜悦与悔恨两种滋味,交织又割裂。

站在队伍前排的及川和岩泉被归类于球场左侧,两人咬着牙想要憋住眼泪,却还是没能阻止它们混着汗水落下。


我身后也传出抽泣声。

被来回拉扯的比分牵动着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得到宣泄,人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少年们的排球也是一项残酷的竞技体育,能够尽情享受胜利的队伍永远只有一支,大部分人只能将遗憾埋在自己的青春里。


我在观众席上喊哑了嗓子,与及川岩泉一同回家的时候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便扮演一个合格的听众,听及川咬牙切齿,发誓要在高中复仇。


三年间始终被对手阻拦在通往更大舞台的入口,心性不够坚强的人会因此产生动摇而放弃,但幸运的是,对于及川来说,这个词从来不会与他挂钩。


或许是我露出来的笑容太明显,及川瞥见,又闹起来。他故意停下,凑近盯着我的脸:“小未明你在笑什么呀,难道是觉得我说的很可笑吗?”

我被他突然的凑近吓了一跳,向后退半步,却还是没逃脱他的视线。岩泉见状,给他头上来了一下,骂道:“笨蛋!怎么可能是取笑你啊!” 

于是及川捂着头,悻悻地直起身不再深究答案。


现在想来,我也依旧不明白他当时是为什么会凑那么近,大概只是一点顽劣心态加上长久的习惯使然——二传手要学会从动作与表情中观察队友的状态,才能将每个人的实力都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


那时的他没有意识到这份距离的重量,我却在被他盯紧的那一刻,产生一种预感:我们之间的关系将因为我心中滋生的秘密而产生细小的变化。



——我喜欢及川彻。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瞬间又持久,在意识到的刹那便在心里生起一团火。

有些人的是山火,炙热剧烈无法控制;有些人的是烛火,些微一点轻轻摇曳;有如太阳那样的持久滚烫,也有打火机那样只用来点支香烟的轻薄迅速。


我心中的,是一场隐秘无声的阴燃。



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学期,似乎是觉得之后就将各自分别,鲜少再有机会见面,同级中几个胆子大的女生向及川告白。我从同班同学口中听闻此事,忍不住感叹一句,不愧是他。

及川天生就拥有让人无法忽视的魔力,或许仅仅是走廊上擦肩而过的一瞥,就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脸与性格皆是。


传递八卦的同学惊呼:“你不在意吗?我以为你们在交往。”

我哑然失笑。


曾有不少人好奇我与及川的关系,似乎是觉得互称名字又一同回家的男女间多少有些暧昧,却忘记我们身边还有岩泉一。

当时的我还没有发现心中不知何时点起的火,将他们两人划进同样的范围,手一挥,和及川彻不约而同地回答:“没有啦,只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朋友”这个词将我对及川的情感框定死,它见不得光。我得严防死守,以免阴燃的部分一不小心从眼睛、从嘴巴、从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里钻出来,迎着风席卷成一场扑不灭的大火,把名为友情的安全地带都焚烧殆尽。


我装作一切都没发生,照旧和及川岩泉一起回家,听及川抱怨今天岩泉又凶他,路过便利店时喊他们“阿一、阿彻,我想去买奶油棒冰。”

我依旧走在他们两人中间,晃悠着吃干净的雪糕棒,没人知道我因及川彻不经意看向我的一瞥,刚在心中经历过一场核爆。



原本,我打算将这份心情一直秘密保存。

我虽然确信及川在拒绝的时候,绝不会像平常那样抱着开玩笑的态度,而是委婉妥帖,可能定还会安慰我说“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但多少还是会觉得,一旦开口,我们从小学开始的友情就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而就算及川没有拒绝,这份青春伊始的情感也并不强大,它很难依靠着十四五岁时的冲动与懵懂持续生长。

或许在很多年之后一场偶然聊天中云淡风轻地说出来,再感叹两句少年时的情感如今也变成装点回忆的一朵雏菊,是更合适的结局。



然而事情总是变化无常。


我还没来得及纠结升学志愿表填县内哪所高中,就从父母处得知,父亲的工作有些调动,来年春天要回东京的总部任职,而我们也要一同搬去。

“那边利于升学的高中更多一些嘛。” 被问及为何我和母亲不能就这么留在宫城的时候,父亲如是说。


要去东京读书的事,我第一时间告诉了及川和岩泉。当时已经决定去青叶城西的他们,反应比我预想的要平静一些。


“按阿彻的性格,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哭着说‘小未明,不要走’之类的吗?” 我掐尖嗓子模仿他。

及川不满,气鼓鼓地反驳:“哪有!我什么时候这样了!” 在我斩钉截铁点着头说他绝对有的时候,拉上岩泉加入对话,为他作证,却换来岩泉一句“你经常这样。”


“小岩!”及川这下更不满了。


我笑得不能自已,不得不捂住肚子缓解,再直起身的时候,三人陷入一种短暂的沉默。最后还是岩泉先开口,带着点兄长意味地嘱咐我在东京要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阿一,到了东京还是可以继续联系的。”我晃了晃手机:“而且……”


我看向及川。

“你们两个高中肯定也会继续打排球嘛,春高的赛场上我一定会在观众席跟你们挥手的。”

这下,及川笑起来:“嘛,不管以后小未明在哪个学校,都会成为我们的手下败将。”


我深知及川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要踏上新的征程,他会和岩泉一起打败曾经拦下他的牛岛,进入更广阔的舞台。

他的野心不需要我再一步的激励,于是我转头对岩泉说:“阿一,以后你打他的时候要记得连带我的份一起打。”



父母为我考虑的高中是大学升学率稳定的井闼山。我曾多次在《排球月刊》上看到过这个名字,原以为不过是一所体育上颇具优势的学校,如今在了解了它的入学考试难度之后,只剩下一句“真不愧是文武两道”的感叹。


所幸我在学习上还算得上小有天分,几次模拟测试下来,应该可以顺利通过。随着考试日期的临近,去往东京的未来逐渐清晰起来,而我对及川的喜欢也同样明晰。


日后见面的日子屈指可数,虽然在离开前告白多少有点像烂俗的电视剧,也不乏逃避现实的嫌疑,我却还是想在毕业式上向他袒露心迹。

或许正是这种“往后再难相见”给了我勇气,我想要认真表述、认真被拒绝再认真道别。



但就像我在前面说过的,世事无常。


我最终还是没能在毕业式上笑着跟及川说“我喜欢你”。

原因是,在二月中旬的入学考试前两天,我被卷入一场严重的车祸。酒驾且超速的汽车撞向了正在通过斑马线的我,我上一秒还在想着干脆买两对护膝送给岩泉和及川当作饯别礼物,下一秒就看见旋转的商场和蓝天。


从医院病床上醒来的时候,井闼山的入学考试早已结束放榜,就连北川一的毕业式也就快开始了。

我对车祸之后的事几乎没有什么记忆,听母亲擦着眼泪讲,才知道我竟然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了一周,状态实在令人揪心,把闻讯来探望的及川和岩泉也吓了一跳。所幸现在情况都稳定下来,除了腰伤不得不卧床疗养外,也没什么大碍。


到了四月,及川和岩泉已经升入了青城,我却还躺在病床上。

因为这场意外,父亲主动放弃了去东京的工作机会,留在宫城与母亲一同照顾我。起先他们给我带了几本小说打发时间,但卧床读书是在不是什么好的体验,便请求他们将笔记本电脑与电影碟片一同带来,在病床上看起电影。


又十足十卧床修养两个月之后,我一边配合治疗进行复健,一边捡起课本,开始考虑升学问题。


没有了举家搬去东京的理由,《排球月刊》多次提及的高中就重新变成与我无关的事物,站在井闼山的观众席却给对手及川加油的场景也就此止步于我的想象。

其实我对此没什么感觉,还没有得到的事物失去了也不会觉得可惜,更何况我本来就对此没有执念——不过是当时为配合一家人的步伐而考虑的罢了。但父母却显得比我更自责,和我谈及时措辞都小心翼翼。


明明这件事不是我们任何人的责任。



“我准备考青城了。” 我说。

穿着印有青城字样运动服的岩泉和及川靠在病房的窗台边。这两个人在暑假期间也没放松,照常到排球部训练,如果不是管理体育馆的老师赶人,他们恐怕可以住在那里。


听我说完,两人沉默了一下,岩泉接上一句不咸不淡的“啊,那也不错。” 

他们都默契的没提起东京的事情,大概是怕我不开心。


这两个人在人际关系上都很聪明,岩泉是向来稳重有分寸,对每个人都照顾得当;及川也并非他平日表现出来的那般不着调,略带轻挑的态度下,藏着一颗同样细腻的内心。但这种时候,我却觉得他们两个的情商高得有点讨厌。


“你们两个别搞得这么沉重行不行?这种时候你应该说‘小未明不是准备考东京的学校吗?’ ” 我拍拍身前放着笔记本的桌子,抄起圆珠笔指着及川:“然后我看着你被阿一敲脑袋再回呛你两句。”


“哇,小未明你好过分!我和小岩来探望你诶,你竟然要看我被打。” 及川故作委屈起来。

“你说对了,我就等着这个呢。” 

话音刚落,岩泉不负我的期待,在及川脑袋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我在及川的埋怨里笑出声,他愣两秒,也同样笑起来,方才悬在我们头顶上的沉重空气终于被拍开。


在知道我把第一志愿定在青叶城西之后,父母倒是没太大的反应。他们奉行自由教育,对我不算太干涉,只随口问了句怎么没考虑白鸟泽?被我用“寄宿制不方便定期去医院检查和复健”作为理由敷衍过去。


父母只以为我是为了升学率做出的选择,不知这其中也藏了我的私心。我虽然对东京的学校没有什么执念,却对打败白鸟泽有着一种称得上是执念的期待。


或许是先前及川和岩泉来探病时穿着青城运动服的缘故,那薄荷绿与白色的搭配总让我想起北川第一的白与蓝,以至于在睡梦中,也不自觉地将他与过去的样子重叠在一起,眼前竟是北川第一输给白鸟泽的最后一场比赛。


梦中倒与真实的情景别无二致。


在大比分2:1的情况下,第四局已然是决胜局。及川和岩泉的配合终于艰难地从白鸟泽高压攻势下抢出一分,把比分扳到24:23,让发球权回到了北川第一手中。


在整场比赛决定生死的赛点发球,压力可想而知。承担着众望的及川站在底线后,他没有选择稳定的发球,依旧是延续着大力跳发。他如同无数次在训练时做的一般,将球向上抛起,用三步法起跳,手臂舒展后摆,将身体在空中拉出完美的弧形,再重重地将右手拍向排球。


排球场馆的照明并不刺眼,却刚好在腾空的及川身上笼罩上一层光芒。只是瞬间,身边啦啦队的加油口号与赛场上运动鞋的胶底摩擦发出的吱吱声响便都从我耳边退去,留下及川击球时清晰的“砰”的响动。


球以刁钻的角度快速冲向底线,身侧也传来小声的惊呼,我余光看过去,是上一场比赛对手中的二传。他略带酸涩地感叹,及川在这样的时刻也敢挑战对于成熟运动员来说都不是百分百成功的跳发,无论是技术还是心态都已然比他高出几个层次。


赛场中的及川依旧紧盯着被白鸟泽救起的排球,他向上看,不知自己也成为别人难以逾越的高墙。



比赛终于结束时,身边的人们为了最终的比分发出感叹,落下泪水。球场中交织的喜悦和悲伤来回撕扯,我始终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感到松弛,人却被钉在座位上无法动弹。时间被凝固于最后的发球,及川彻在我眼前,重复着抛球、起跳、击球的动作,一帧一帧,如慢动作回放。

在嘈杂与寂静中,我听见自己胸腔中间爆发出响动,像极了及川的击球。

“砰砰、砰砰。”

强力而精准。


我在那一刻才猛然意识到,原来初中赛场上的最佳二传不止成为了别人难以逾越的壁垒。


及川彻也是我的高墙。


而如今,我想见证我的高墙,打破他的高墙。






——TBC——

*六度分隔(Six Degrees of Separation)理论:1967年,哈佛大学的心理学教授Stanley Milgram(1933~1984)想要描绘一个连结人与社区的人际连系网。做过一次连锁信实验,结果发现了“六度分隔”现象。简单地说:“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也就是说,最多通过六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



可恶,全文算下来可能要三万多字了,然而现在还没写完,按现在这个感觉,等写完说不定要年底了。

然而我又藏不住秘密,疯狂想和大家交流,干脆先发出来一部分,等全文写完再一发完,大不了最后这篇文章删了当无事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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